有感于徐霞客这个“长三角人”

一次听上海市社联主席王战讲到，徐霞客生于江苏，行于浙江及全国各地，“成名”于上海，可谓典型的“长三角人”，而恐怕许多人并不知晓。研究者冯菊年曾有详述，徐霞客本名徐弘祖，字振之，当时士林友朋赞许其万里之游，热心纷赠雅号，黄道周认为他隐逸好游，题赠号为“逸客”，上海华亭的陈继儒老先生以其长年出没于茫茫洇霞之中，“寻山如访友，远游如致身”，为山水之常客，题赠号曰“霞客”。徐弘祖颇为欣赏后者，于是就有了“以号行于世”的“徐霞客”。

研究者郑祖安也曾提到，据《徐霞客游记》的季会明钞本记载，徐霞客曾三次到今天松江和青浦的九峰三泖一带探胜会友，也正是在第三次后，他一路经辰山、天马山、横山，过小昆山入泖湖，从此开始了西南万里远征，留下一部《徐霞客游记》。

这样说，决不是要为上海争什么，只是想说明长久以来，长三角地区是如此地往来密切、交织一体。陈继儒所在的华亭，就是唐天宝年间，由昆山、嘉兴、海盐三地各析出一部分，集中设县而来。这有点类似最近青浦、吴江、嘉善三地共建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。当然一个是独立设县，一个是三地协同;一个是地方行政的区划调整，一个是着眼全局的国家战略，而且后者恰恰是要打破行政藩篱，力求走出一条区域协同发展的新路。但不管怎样，都是建立在地域共通性与人文相融性的基础上。

笔者前些年采访长三角16个地市党政领导，听到最多的一句开场白是：我们与上海“地缘相近、人文相亲”。这并不是一句空话，也不是新话。示范区的成立，在力推制度创新、绿色生态发展同时，也对这句话尤其是后四个字“人文相亲”，注入了新内涵，提出了新要求。

“观乎人文，以化成天下。”在社会发展与治理中，人文，具有独特的内在作用。它是流淌在一方水土的共同话语，让沟通与协商更深入有效，也塑造着彼此认同的行为理念。比如，长三角人大多崇尚“规则”，多重实干、善创新等。一方人文的内在特点，人文相亲的和合作用，是制度创新奏效的基础。当然，各地文化，有同也有异。如果“人文相亲”变成“文人相轻”的那个“相轻”，恐怕又会成为看不见、摸不着但感受得到的隔膜和阻碍。所以，在长三角一体化迈出新步伐、开启新阶段之际，尤其需要善用“人文相亲”、促进“人文相亲”，包括发现发掘类似徐霞客这样的丰厚人文资源，用人文的软实力推动协同发展、助力合作创新，并在制度创新中开拓“人文相亲”新境界。此一感也。

当年，徐霞客曾先后三次到上海走动交流，与陈继儒从第一次见，留下印象，到第三次见，“分外亲切”，从第一次徐霞客请陈继儒为自己母亲作寿文，到第三次陈继儒坚决挽留徐霞客多住了一天，起作用的是相互往来、相互尊重、相谈甚欢，进而相与为友。正是在一次次相见、相互友好的有效深入中，最终出现了这样一幕：陈继儒远远见有人来，以为是“俗客”造访，连忙避入后室，知是徐霞客才急忙出来，“携手入林”，欢聚至深夜。

这个往事，也颇有意味。人文相亲，关键在“相”。尤其是碰到一些情况之后的相互信任、相互支持与坚持，决不可能建立在充满地域偏见的不相往来之上。示范区就是最密切最频繁最直接的“相”，也远不止是两个文人之间的友情交往。“前无古人”的种种新情况新考验，分外需要各方参与者在“相”字下加一个“心”——多“想”。相，就是沟通。想，才能坚持。坚持沟通，从相见相识，到相知相契，进而在制度创新中“不求我独有，但求共其成”，乐见其成，有些事，做了也就做成了。此二感也。

从示范区的新使命出发，今天讲“人文相亲”，这个“亲”有新内涵。它依然呼唤传统意义上的亲近、亲善、亲切，包括如亲人般的体谅与包容，更指向着协同发展所需的新型关系构建。它是使命所系下的携手共进，是“不忘初心”后的进退与共，是“功成不必在我”的相知相契与相互支持，是善用一方人文的共同特质，在新时代开拓新境界。(郭泉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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